聞言，我立刻停下了腳步。

果然還是中計了嗎？！

“柳呈殊和仙門諸位掌門早就串通好了，他一早就算準了花朝姐姐你們會在仙門大會的前一晚過來找我，所以特意布下了這個陷阱！”小楚飛快道，神色焦急，“具體是什麽我也不清楚，總之你們現在快離開！不要管我，我沒事的！”

“沒事？你那樣還叫沒事？！”如果鐵鏈加身衣衫襤褸都不算沒事，那什麽叫有事？

想到這裏，我就往前走了幾步，想著就算是陷阱反正我們也已經踏進來了，還不如就此拼一把，先把小楚帶走再說，卻被小楚的一聲大喝給叫停了腳步。

“花朝姐姐你別動！你腳下——你腳下肯定有陷阱！”

肯定有？這是個什麽說法？

我低頭看向腳下，入目所及的都是黑黝黝的泥土，氣息通順，沒有一點阻塞或凝滯之感，並沒有什麽蹊蹺之處啊？

“別看了，沒有陷阱。”雲霄在我身邊扔下一句，就大踏步地朝著小楚走了過去，絲毫不顧忌小楚聲嘶力竭的叫喊，走到牢門前蹲下，對著他的額頭就是一彈，“小鬼，你過日子過糊塗了吧？什麽仙門大會的前一晚，現在地牢外面日頭還高高掛著呢！”

“哎呀！雲霄大哥，那柳呈殊正是算到了你們會在晚上——”小楚舌頭一個打結，似乎到現在才意識到雲霄剛剛說了什麽，“雲霄大哥，你剛剛說什麽？白、白天？”

“青天白日！”雲霄著重說了這四個字，“還沒到晚上呢，不著急，那柳呈殊布置陷阱也得等會兒再來。”

小楚看上去已經傻了：“青……青天白日？雲霄大哥，花朝姐姐，你們……你們怎麽不到晚上就過來了？”

雲霄嗤笑一聲：“晚上過來給那姓柳的當王八捉啊？”

“可是不對啊，你們是怎麽在白天大搖大擺地找到我這來的？現在可是白天啊！”

“你忘了？你花朝姐姐可是會一個非常厲害的隱身之術，再說，白天才好行動，我看著像是那麽沒腦子的人？反其道而行之的道理你懂不懂？”

……這明明是我之前說過的話吧？！

“反其道而行之……”小楚喃喃念了一句，雙目驀地變得明亮起來，他抓著牢門的手也一下變得用力起來，“雲霄大哥，你好厲害！簡直是算無遺策！”

算無遺策的是我吧？！

我差點被這事態的發展給搞蒙了，也上前幾步，剛要澄清想到這個點子的人是我不是雲霄，雲霄就站起來，拔出封魔劍對著牢門就是當空一劃。

一陣淡淡的金光閃過，牢門上的封印被封魔劍打破，應聲而開。

“嗯。”他滿意地笑了一聲，收劍入鞘，“看來還是得有一把利劍傍身才行，解開封印都不用費麻煩了。”

……他什麽時候使劍使得這麽利索了？

和我一樣，小楚對此也是一楞：“四南印居然解開了？這、這可是柳呈殊和姐夫合力設下的封印啊，就連姐姐也無法撼動半分，雲霄大哥，你好厲害……”

“那是當然，你不會以為我還不如你姐吧。”雲霄理所當然道。

我走上前，蹲下/身對小楚道：“小楚，你沒事吧？有沒有哪裏受傷？我聽雲霄說……那柳呈殊似乎會用手段來逼迫你說出雲霄的行蹤？”

小楚立刻搖頭一笑：“不要擔心，我沒有事，姐姐她一直在幫著我，那姓柳的拿我也沒辦法。花朝姐姐，你放心，他休想從我嘴裏問出半句關於雲霄大哥的話來！”

“真的沒事？”我擔憂道，伸手抹了抹他臉頰上的泥印，“那你怎麽這麽狼狽？我身上帶著點傷藥，你若有傷，一定要說出來。”

小楚嘴一抿，看上去有些想哭，但忍住了，依然搖頭：“我真的沒事，花朝姐姐。對了，你們來是——”

“——是來把你帶走的，小鬼。”雲霄接過了他的話，淡然道，“好了，既然封印已解，你就跟我們走吧——對了，忘了你還被鐵鏈鎖著了，把手伸過來，我給你解開。”

“走？”小楚一個激靈，搖頭後退了幾步，“不行，雲霄大哥，花朝姐姐，謝謝你們前來救我，可是……我不能走。”

“小楚？”我不解地看向他，“明天就是仙門大會了，他們這次齊聚上暄城是為了討伐魔道，柳呈殊到時一定會拿你開刀，你還不走嗎？”

雲霄冷笑一聲：“你不會是在想以身正名、以死證清白吧？”

“當然不是！我才沒有那麽傻！”小楚高聲道，“可是……”他的情緒又立刻低落下去，“我身敗名裂不要緊，可我爹娘的名聲不能因我而壞。雲霄大哥，花朝姐姐，或許你們不清楚，因為我的事，又因為那姓柳的有意引導，已經有人開始說我爹娘教子無方了……雲霄大哥，你不是仙門中人，所以你可能不明白，爹娘的名聲對我來說有多重要，我不能因為我而讓他們死後還受人指點，成為人家茶餘飯後的笑談，所以我不能走……”

“所以呢，”雲霄道，“你準備幹什麽？”

小楚被他問得一楞。

“是明天慷慨激昂地陳詞你清白你無罪，還是揭露柳呈殊的罪行？”

“若是前者，你如何自證清白？若是後者，你能拿出什麽證據？”

“別傻了，小鬼，話本裏的東西不可盡信，你在這裏慷慨激昂又有誰知道？到了明天，你還是被千夫所指，是個離經叛道。背叛師門的叛徒。”

“可、可是，”小楚明顯退縮了不少，他神色茫然地看看我，又看向雲霄，“我若跟你們離開，豈不正給了那姓柳的一個絕佳的借口？那姓柳的到時一定會說我是畏罪潛逃，到時我可就百口莫辯了。”

“現在你就能證明自己的清白了？”雲霄輕哼一聲。

小楚的雙眼立刻黯淡下來。

我於心不忍，正想出聲，雲霄又道：“啊，對了，若是你能配合他們說出我的行蹤，或許還能回頭是岸。怎麽樣，這是唯一一個向仙門證明你自己的機會，”他向小楚微笑，“要抓住麽？”

“我當然不會出賣你們！”小楚立刻道。

“那好。”雲霄攤手，“死局了。”

小楚仿佛被他掐住了喉嚨，再說不出半句話。

“好了。”我見小楚被雲霄說得啞口無言，適時道，“現在不是討論這個問題的時候，雲霄，你剛才假借穆承淵的身份過來，那個上暄城弟子很有可能去找柳呈殊說起此事，說不定現在他們就在趕來的途中，我們還是早點離開這裏才好。”

“我沒意見。”雲霄立刻道，“雖然他們誰都不是我的對手，不過一起沖上來群攻我還是有點吃不消的。好了，翡晉楚，既然你一直說你已經長大成人了，那現在就拿出一點大人的決斷和氣魄來吧。一句話，要不要跟我們離開？”

小楚垂眸。

我註意到他的手握緊了又松開，顯然內心正在經歷一番掙紮，便不再出聲，靜待他的決定。

最終，小楚還是決定要留下來。

他是這樣說的：“對不起，雲霄大哥，花朝姐姐……可是我還想再賭一把。柳呈殊奸詐狠毒，但是仙門……我不相信整個仙門都會跟他同流合汙，而且還有姐姐，姐姐一直在力保我，為了我的事跟姐夫吵了許多次，我要是跟你們走了，她一定會很失望的，而且也會難以做人……我要留下來，就算不為了我，也要為了姐姐、為了爹娘。”

我心中輕嘆。

果然是這樣，雖然一早就料到了會是這個結局，但親耳聽到他說這麽一番話，我還是有點失落。

希望明日的仙門大會不要讓他失望吧。

“好。”雲霄利落道，“既然你已經作出決定，那我們也不會強求你。你就留下好好等著明天的仙門大會吧，看看整個正道到底會不會讓你失望。不過，”他話鋒一轉，忽然笑了，“這牢門上的封印我只會破解，不會再重新給它粘回去，叫什麽四南印是吧？你自己負責再把它弄上，不然我可不管那姓柳的發現了會怎麽想。”

小楚立刻呆了：“啊？！可、可是那四南印我根本就不會啊！”

“那我就沒辦法了。”雲霄對他不懷好意地一笑，“自求多福吧，小鬼。既然做了決定，就要承受相應的代價。”

“可、可可可這根本就不是我幹的啊！雲霄大哥，你這麽厲害，一定會有辦法的，是不是？”

“這個嘛……看我心情。”

“雲霄大哥，求求你啦……”

等雲霄重新把那封印弄上，我們離開城主府後，只過去了一炷香的時間，外面日頭依舊高懸，大街上也依舊人來人往。在接踵而過的人流中，我問雲霄怎麽那麽輕易就放任小楚不管了，他看著不像是那種會聽人意見的人啊，在我看來，直接問也不問小楚意見地就把他打暈帶走才是他的作風。

“那種自以為是的小鬼，不讓他撞一次墻他是不會清醒過來的。再說了，有他姐姐在，出不了什麽事的，你剛才不也看過了嗎，他只是法力被禁錮了而已，嚴重的皮外傷幾乎沒有，想來正是他姐姐從中轉圜之故。”

“可是獨木難支，一人難抵萬軍。”我憂慮道，“明日的仙門大會……真的不要緊嗎？”

“反正不關我的事，那翡晉楚跟我們不過一面之緣，我願意走今天這一趟對他已經是仁至義盡，他既然已經做出選擇，那今後他的路會如何，就不關我們兩個的事了。”雲霄道。

我沒想到他竟然會說出這番話來，當下就楞住了：“仁至義盡……你不準備再管他了嗎？”

“我又不是他爹，管他幹什麽。”他言語中有幾分淡淡的厭倦，“那種自以為是的小鬼頭最難搞了，我又不是母愛泛濫無處安放，管他幹什麽。”

母、母愛泛濫？！

在說我嗎？！

我強忍著怒火咬牙道：“你忘了最開始我跟你說的話了嗎？你若是想要行善積德，那小楚一事我們就不能不管。”

“這世上能讓我行善積德的事多著呢，不缺這麽一樁。”雲霄道，但又立刻在我發怒之前到，“不過你要是真的擔心他，那也是可以去看看的。”

他看向我，燦爛一笑：“用另外一種方法。”

另外一種……方法？

看著他燦爛的笑容，我忽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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